by/ 日光塌陷
宫城的冬天很冷,尤其是清早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干燥的风刮得脸颊都有些疼,白气哈出来转眼就扑回自己面上,一点水汽微沾即散。上了坡又绕过一排屋子,风总算变小了,影山有点费力地抬眼,看向前头推着自行车向他不停大力招手的日向。他今天也围着那条很厚的大围巾,结结实实绕了三圈,只露出小半张脸在外面,看起来更像小孩子了。影山嫌弃地瞥他一眼,把他的手拍下去,塞回他自己的兜里。走了两步,他忍不住瞄向日向扶着车把的另一只手,皱着眉说:“你又没带手套。”
日向和他并肩往前走,闻言想回答他,围巾系得有点紧,一开口呼出的白汽都糊在眼睫毛上,那话音也闷在柔软的织物底下,变得含含糊糊的。影山伸手替他拽松一点,日向才终于能说清楚:“忘记了。”
说了等于白说。影山扯下一只手套给他,然后停步扶住日向的自行车让他有空戴上。
到了冬天影山包里都会多备一双手套,当然不是给他自己备的——寒风会把手指冻得僵麻,他从不忘记给自己的手做好保护措施。但是有些笨蛋会,不仅会忘了自己的,甚至能把他的那双也忘在家门口的柜子上。影山蜷起手指,开始不耐烦地催这个笨蛋:“好了没?”
“好了好了。”日向握了握拳又松开,影山的手套比他自己的大出一截,有点松松的。他用戴上手套的那只手推车,另一只手就空着,低头瞅一眼身侧影山的手,影山的手也空着。他不作声,悄悄地抬起手,还没抓到,影山突然把手揣进了口袋。
影山好端端走着路突然就感觉日向气冲冲加快了步子。
他眼神一凛,立刻大跨步往前。
日向微滞了一秒,走得更快了。
影山开始撒腿狂奔。
日向蹬上车就冲了出去。
影山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的车后筐,大吼:“你犯规!”
“你放开!”
“你不准骑!”
“你放开!”
身后的同学慢慢走近,路过,走远,神色微微怪异地回头看了看路中间一个原地拼命蹬车一个原地拼命往回拽的人。
日向满头大汗,终于气咻咻地跳下车率先休战:“别拽了再拽迟到了!”
一番折腾,两个人都不觉得冷了,又一次并肩往学校走。金色的微温的太阳已经从林子里挣出来,洒在身上愈发暖融融的。日向不说话,影山也不说话,剩下的路就显得格外安静,安静得能听见鸟儿在电线杆上发出清脆的啾鸣,还有沿途早餐店里浓香煎饼的嘶啦声。
影山走着路,突然感觉口袋里塞进一只冰冰凉凉的手。他侧过身看日向,问他:“还没暖和?”
日向踢踢踏踏地走着路,还是不说话,只是撑开他的五指,扣进去贴紧。他鼻尖冻得发红,抬起头在望什么,露出幼猫一样浑圆的下巴和透亮的瞳孔。
影山于是也抬头看,长长呼出一口气,一大团白雾迅速消弭在蓝天底下。
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