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绿酒一杯歌一遍
艾斯总是不太明白你。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你就总是在他面前晃悠,他看着你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走过废墟一样的城镇,满不在乎地打跑那群对你吹口哨的小混混,然后抱着一只破破烂烂的兔子玩偶抬头看雾蒙蒙的天。你总是发很久的呆,目光无喜无悲,偶尔和他视线相接,会显露出一丝悲戚的温柔。
艾斯无法忍受这样的注视。终于有一天,他沉默着走到你的面前,用凶狠的表情问你:“看什么看?”那是他和你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什么好的语气,你却破天荒笑起来,随手扔掉了那只陪了你很久的兔子,像个小大人似的用力揉了揉艾斯的脑袋:
“看你什么时候才会找我说话。”
艾斯居然没有生气。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表达自己的不屑,转身便莫名其妙地红了脸。他背对着你抱着胸口往前走,而你则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后,伸出两只手拽住他的衣角。艾斯不出意外地炸起浑身的毛:“你干什么?”他粗鲁地把自己的衣服从你手里扯出来,用力到衣角都被撕扯得变形。
“你要去哪?”你问。
艾斯警惕地看着你:“关你什么事?”
“你不知道去哪,我也不知道去哪,”你往前走了两步,笑嘻嘻地、非常自然地牵过他的手:“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艾斯觉得莫名其妙。他不擅长理解女孩子的情绪——实际上,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有女孩子的概念。他没有被陌生人示好的经历,习惯了歇斯底里地活着,独自在城市的边缘野蛮生长。按照以往的作风,他本该甩开你的手再一拳将你打飞,但也许是你的手心太过温暖,他竟一时忘记了挣扎。
“……随便你。”
艾斯嘟囔着,仍由你拉着他漫无目的向远方走去。没有目的地的旅行比想象中漫长,旷野的月亮总是又圆又亮,芦苇丛比你们还要高一点。鼎沸的人声消散在风里,你们手牵着手远离了城镇,像两颗偏离了原本轨迹的行星。
不知道多少年过去,艾斯已经成为了名声在外的大海贼,你的悬赏令数字后面也跟上了九个零。艾斯仍旧不太能明白你,尽管他早已习惯了主动牵起你的手,习惯了吻你曾经温柔望着他的眼睛,也习惯了搂着你纤细的腰身沉沉睡去。只是偶尔视线相接的时候,他依旧能在你的瞳孔里捕捉到那簇悲戚的温柔。你看着他的眼睛里有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失而复得的恋人无法提供安全感,现实是一场比泡沫更加脆弱的梦。
艾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治愈你。时间把他变得成熟,他从萨博身上学会了礼貌和温柔,从白胡子老爹身上学会了强大和责任,但面对你的时候,他偶尔还是会手足无措。你什么都没有变,还是初见时那个做什么都漫不经心的女孩,什么都不在乎,又什么都最在乎。
你正逐渐变得荒芜。
在梦境崩塌之前,你选择了离开,艾斯没有挽留。因为走的时候你问他,“幸福地做梦和清醒地活着,你选哪个?”
不是人人都有面对现实的勇气,但是总有一些必须完成的事情。
艾斯抓住你的肩膀:“我不管什么梦什么现实,”他的眉头皱起来,目光仿佛宣誓一般庄严认真:“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们都要没有遗憾地活下去。”
你最后一次认真看他,笑起来:“你这样说的话,我更舍不得醒了。”艾斯也笑,他像从前你安慰他那样揉了揉你的脑袋,然后俯下身子吻你。
你是旷野上自由来去的风,风是无法被捕捉的。他也并不想去捕捉。他只要知道风往哪里去就好了,他的旅行没有目的地,你们总是会相见的。
“玩够了记得回来,”他有些无奈地说,将你鬓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去,“我可不会等你。”
“好。”你笑着说,最后一次在他的眼睛里获得无穷的勇气。
公主从梦境中醒来,她脱下了繁复的长裙,穿上了笨重的铠甲,将波浪般的长发束在脑后。她握起了鲜血洗涤过的长剑,乘坐的白鲸泅渡过无垠的海浪,鼓起勇气要去拯救处刑台上的勇者。
毕竟,没有人会满足于只在梦里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