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Dio左激推海带
DioX我
丛林里有个邪恶的巫师,很坏,很狡猾。没人能抓得住他。他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每天晚上都要来镇子里抓小孩儿吃。
我是被这个故事吓唬着长大的。春去冬来,皮包骨头的纤细手臂慢慢变长,我长到了摔一跤会疼哭的身高和年龄。还在换牙的我趁着爸妈不在家里偷偷溜上集市买糖。含着酸溜溜的柠檬味糖片坐在街口看来往过路的马车。
尘土弥漫,车轮滚滚,拥挤的道路仿佛与他无关,他是那么出挑,又是那么不起眼。
我从他黑色的长袍里窥见了金线一样细腻的长发和一双鲜艳是红眼睛。我呆呆地望着他飘扬起的黑袍一角,踩着满地的泥泞穿过摊位,黑色的尖指甲撵着一枚闪闪发亮的铜币换来不知名的草药塞进兜里。
直到他消失在拐角我才反应过来我已经看着他发了很久的呆。等我揣着忐忑的心情跟去,却连他的衣角都看不到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家,连饭都没有好好吃,听着爸爸又给我讲了一边“不好好吃饭会被巫师抓走的”的恐吓,竟然也没法使我回神。我满脑子都想着这个仅仅一面之缘的神秘黑袍男人。
“巫师是金发的吗?”我躺在床上问爸爸。“你见过巫师吗?”
“当然了。”爸爸给我压好被角,时光的痕迹悄悄爬上他的眼角,黑发也斑驳起来,爸爸轻轻搓揉着我的头发。“他有一口凶恶的尖牙,用来咬碎小孩的骨头,头发像是蓬乱的草。”
我想着红眼睛的男人,想着想着便坠入梦乡。
最近国王的军队开始驻扎进这座边陲的小镇,从邻居的闲言碎语中了解到国王要找到一个拥有独角兽的心的人要用他的心脏来打败入侵王城的恶龙。
来来往往的马蹄践踏着地面上腐烂的露出白瓤的青瓜,父母要我少出门,可我仍旧对那日见到的神秘男人念念不忘。
他超脱世俗的诡异的美我不能理解,却立刻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我趁着家人都在忙碌一次又一次偷偷溜出门去。那些士兵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门前的空地上总是一片狼藉。
一些孩子被士兵粗鲁地扯着手臂抓走,就连集市都失去了往日的热闹。我站在街口,一个士兵眼见地看见了我,朝我走了过来。我想也不想掉头就跑,在稀落的铺子中穿梭着我的心脏咚咚咚地跳动,喘息和隆隆的风声占据我的大脑。
我被自己的裤腿绊倒在地,慌乱之中抓了下身边那人的衣料。本就松落落的门牙咔地磕在地上,血淋淋地掉下来。我一手捏起我的牙齿,泪汪汪地从地上爬起来,才想起要对身边被我抓了衣服的人道歉。
啊——是他。金红的瞳孔对上了我的眼睛。他的金发暴露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我的手里握着他的衣角,像是被美杜莎凝视的石像一样呆立着。一句道歉都说不出来。
金发男人用带着询问意味的眼神瞧着我,我的舌头被藤蔓缠住那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顾着面红耳赤。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士兵吵嚷着追过来。金发男人无暇再顾及我,一把戴上兜帽将他灿烂的金发藏了起来潇洒地大步跑开。我这才如梦初醒,撒开腿急急忙忙跟上他。
不知跑了多久,我极差的体力让我好几次差点背过气去,但是模模糊糊地望着前方长长的黑袍,我又有动力振作起来。
“你跟着我干嘛?”男人已经跑到了阴翳的丛林之中,他大气儿没喘一口,用审视的眼神地打量着我,“就凭你这个小孩儿也想抓住我?”
“您是巫师吗?”我把折磨了我很多个夜晚的问题抛给了他,眨巴着眼睛渴望得到肯定的答案。男人沉吟了一会儿,大约是看着我呆头鹅一样毫无威胁的眼神,痛痛快快地承认了。
“你这小孩还挺执着。”他上前几步来仔细观察我。我鼓足勇气和他对视,撑着软掉的双膝站着,生怕被他看低一眼。“我就是巫师,又如何?”
“你没有故事里说的那么凶。”我急忙表露心意,结结巴巴地差点儿咬掉舌头,“还……还那么的……好看。”
好看的巫师大笑起来,饶有兴趣地搓搓我的头发,很自来熟地和我吹嘘他是超强的巫师。
“啊,那刚刚为什么遇到了士兵要跑走呢?”我疑惑不解地问他。巫师用古怪又深沉的眼神看着我,我甚至都能品出他包含了一些别的意味的笑容,但我看不懂他。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罢了。”他回答我,金发巫师托着我的大腿将我抱起来,叫我好好勾着他的脖子不要摔着。“你可以喊我Dio,为什么不让我送你回家呢?”
“好孩子。”Dio带着我绕开士兵,我见他们在丛林里无头苍蝇那样搜索,但没有一个人能发现Dio和我。我相信Dio是用什么奇妙的魔法做到了这一点,兴奋得心脏狂跳。
Dio将我送回了镇子,而我却被冲天的火光吓傻了。
那一片房屋都被灼烧得焦黑。卫兵拽着邻居姐姐的头发拉着她在地上拖行,她尖叫着不知道一边被卫兵砍掉了头。
我在混乱的人群里寻找我的父母,最后在一口水井边发现他们残破的躯体。爸爸的身子歪着,瞪着眼睛早就失去了呼吸。我的眼泪一下就从眼眶里滚落下来,从Dio的怀里挣扎着一跃而下,扑向我那可怜的尚存一息的母亲。
熟悉的身躯在我身边消失,温柔的母亲甚至没再能和我说上一句话。我大声尖叫起来,这时卫兵们像是才发现了我。抬起头,对上一个穿着白袍的高大老人摄人心魂的蓝眼睛。
“抓住她!”他的声音苍老得像是枯朽的木头,尖长的指甲指着我。卫兵们麻木地抬起头,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
我被Dio硬生生扯起罩在长长的黑色长袍之下。Dio的脸颊上溅上不知是谁的血液,我在那一方狭小的视野里,只能看见Dio鲜红的充满战意的眼睛。
他像一只野兽一样冲锋。短兵相接发出铿锵的撞击声。
Dio徒手握住向着他的头颅砍来的长剑,将它连带着士兵一起碾成稀碎的粉末。我被这场景吓坏了,直到战场逐渐在我的视野里退远,我从Dio的袍角下探出脑袋想看看却被Dio捂着眼睛摁回胸前。
“睡吧。”Dio说。
“巫师吃小孩吗?”我坐在Dio的高脚椅子上摇晃双腿看着他,脸颊上满是干巴巴的泪痕。我没处可去,只能跟着这个巫师。
“反正我不吃。”Dio正把玩着我掉下来的那颗门牙。他回过身在排列整齐的一墙药剂里寻找,最后把它丢进了一瓶颜色不怎么美妙的试剂里。“不过那个白袍子的,说不定对你很感兴趣。”
Dio把试剂递给我,示意我喝下去来,上面贴着的标签告诉我这是用一根中等腐烂的旅鼠尾巴加上两根茴香叶子和一颗乳牙做成的药水。我一瞬间觉得被巫师吃掉也不比要把这个喝下去更可怕。
但Dio用眼神示意我搞快点不要磨磨蹭蹭,我只好捏着鼻子把它咽下去。意外得喝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我那掉了一颗牙齿的牙龈开始变得痒痒的,慢慢地长出了一颗新的牙齿。不过这颗牙齿很快就脱离了控制开始疯长,我的耳根也开始不怎么舒服,伸手一摸摸到了毛茸茸的东西。
Dio看着我呆愣的可怜样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他给我递来一面镜子,叫我看我的兔子脸。好在变化就此停止,药效也只持续了十五分钟。若是我的手或者腿也变成长满绒毛的兔子手,我指定吓得大哭。
我慢慢地才从Dio那里了解到,王城没有什么恶龙袭击,这帮大臣全被那个臭老头给忽悠了,所有袭击痕迹都是这个白袍巫师搞出来的小把戏而已。只是为了用独角兽心搞什么不死药。而他Dio不一样,他只是想用我捕获一只独角兽当坐骑然后用这个独角兽的魔法统治这个国家。
“据我所知捕获独角兽必须要使用纯洁的处女,而只有拥有独角兽心的人才能驯服独角兽……”
“等…等一下。”乳牙都没换全尚且只有六岁的我被这复杂的关系搞得晕头转向,“所以我有一颗独角兽心?”
“对。”
“我有一颗独角兽心可我是个人类?”我感到不可思议。
“谁说有独角兽心就是独角兽了。”Dio不耐烦起来,他把一本巫师基础知识的教学手册丢给我要我自己慢慢看。里面详细地记载了各种奇妙生物和我看不懂的复杂魔法。
“是不是简单易懂?”Dio问我。我只能违心地点点头。Dio讲他当时还是国王的御用巫师,他申请用他编写的巫师基础教材来培养新的巫师,结果被毫不留情地驳回了。
“这都看不懂的巫师有什么资格做巫师,蠢死了,不如送进坩埚炉里煮锅汤。”Dio对自己的天赋过于自信,以为能和他一样强得不讲道理才算得上优秀。而我显然是属于那种应该被送进坩埚里当汤煮了的那类没什么天赋的。之后几年,妄图谋反一举刺杀国王的Dio被一名名为空条承太郎的巫师击败。他逃出王城,成为一名编制以外的黑巫师。
Dio当下的语气轻描淡写,将他的失败用“一不小心掉以轻心了而已”一笔带过。丝毫不提当时差点被打个半死差点再起不能的黑历史。我还是后来在打扫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详细记录那场战斗的日记本,再后来Dio在醉酒中无意间透露了空条承太郎早已经隐退,不知是死是活的消息。
“怪不得,”我说,“给人熬死又敢出来作妖,不愧是你。”
我无处可去,只能顺其自然地留了下来,成为了不怎么合格的学徒。Dio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旧黑袍,针线和剪刀就自己飞过去将它裁成适合我的尺寸。不过他也就做做表面功夫,没想真的花时间教我。那本基础巫术我啃了半年才磕磕绊绊地学会了一个隐身咒,还会时不时地失灵。
Dio随心所欲得很,早上还说下午要去找生长药水的材料,到了下午又想睡午觉那就躺上好几个小时。
做饭的水平还停留在饿不死就好的程度,啃着硬邦邦的葡萄干面包随便应付过去午饭。对家具的品质要求反而很高。看起来不应该在这样乱七八糟的屋子里出现的真皮沙发,有了划痕或者什么细小的痕迹说换就换。兴致盎然地买来一堆新奇的东西结果摆到生锈都只用过几次。
对什么东西都有好奇心,骨子里却有些守旧。比如明明有电灯,还非得点蜡烛。找旧物的时候翻出好几十年没有演奏过的小提琴,还非要给我来一段安眠曲。新鲜劲一过,又继续埋进杂物里吃灰去了。
Dio觉得零件越是精细的东西就越容易被损坏,修复的代价就更高,于是他坚持使用自己研究的繁复制药方法,对新一代巫师研究出的全自动机器嗤之以鼻。虽然事实确实证明他做出的魔药效果更好,但大家都默认“够用就成”。同样是一瓶就能恢复的治疗药水,只要能达到应有的效果就好。
“这种程度,他们是做不到的。”
“不愧是Dio,轻易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面无表情地吹捧他,对他的中二装逼行为已经习以为常。看着他用恢复药水治疗了门前的一棵枯树让它起死回生生长到枝叶茂盛,“然而这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Dio对我的不理解也很不理解,“证明我是最强的。”
“……您高兴就好。”
Dio偶尔也会用他的魔法放几个烟花让我高兴高兴,说实话我觉得是他自己想玩。Dio搬来椅子,懒洋洋地躺在树影环绕的空地上,一些发光小虫鼓着亮晶晶的肚子飞来飞去。Dio将我揽上膝盖,用指腹轻柔地搓弄我的头顶。我躺在他的胸口,感受他一起一伏的呼吸。Dio的金发在远方夕阳的余晖下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
在这种唯美的场景之下,浪漫的氛围还没烘托起来,Dio就真的烧起来了,他那所谓“许久不用略显生疏”的焰火魔法点燃的他的帽子将他的后脑勺烧了个焦黑。我手忙脚乱的想使用降雨巫术,一道闪电从黑压压的乌云里劈下来,差点把自己送上西天。
金发巫师看了看地上被轰出来的巨坑,摸了摸我的脑袋,眼神里充满了虚伪的期翼:“你已经是个成熟巫师了,应该学会自己收拾残局。”
Dio有了一只宠物,他就像把我捡回家一样捡回了佩特夏,一只巨大又凶猛的红隼。总来偷我的头发编制巢穴。我有时夜半惊醒,看着它探照灯一样闪烁的眼睛差点没憋住尿。佩特夏只吃生肉,Dio有时候开玩笑地威胁我说要拿我喂鸟。
我披着黑袍用障眼法遮盖起自己的容貌,带着Dio给我的零钱去集市上他要用来做毒杀人面蛇的药剂。我曾经有过在同一条街道上往返绕了四五遍还没有找到出口的战绩,贴心的巫师担心我迷路了死在外头,甚至让佩特夏跟着我。
卖药的老头不知是年龄大了听不清我说话还是什么的,他慢悠悠得在草药堆里翻找,好几次都给了我错误的药剂。
“大爷您快点啊。”我焦虑得很,集市快要收摊而我还有大半的材料没找着。
“不要着急,马上就好。”老人终于找到了我要的那个药剂,枯柴一样的手从我手心里拿过那一枚银币。
我刚想走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这不该是一个枯瘦的老人应该有的力量,我愣愣地回头,和老人对上视线。多么熟悉的蓝眼睛,和我父亲葬身之地的那个巫师一模一样,他比那年更老了,但速度依敏捷。我那三脚猫猫魔法还没用武之地,就被他捏断了手腕。
佩特夏在上空盘旋着发出警告,被士兵用枪支射击,只得歪歪斜斜地拍着翅膀飞走。
我被带回王城,表面上是要将我的心脏挖出用于击败恶龙。但巫师直接将我送进的祭坛,当做他不死术的最后一件祭品。仔细一看就连那祭坛底下都由枯骨堆成,也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实验。
“真惨。”他的尖刀就要撞进我的胸膛时,我发出了一声怜悯的叹息。和Dio一样,优秀的巫师都有自满自大到不可一世的通病。他当即怒不可喝,质问我叹息的缘由。
“一个法术研究了几十年还失败。”我想着Dio的语气,嘴角忍不住上扬,“不如送进坩埚里煮锅汤。”
老巫师气急当即要我为我的话付出代价,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落下一个羞耻的红印。我立刻骂他这是自取其辱,被人戳穿了心事只会跳脚。
我学艺不精,Dio的伶牙俐齿倒是传承了大半。利刃还是穿进了我的胸膛,我后悔没有好好学习基本法术,还拉不下脸求Dio教我。不然现在也不至于落得这副惨样。
胸膛的冷意逐渐扩散到四肢,疼痛使我麻木。
我的耳边开始传来幻听,高耸的露天圆顶玻璃被撞破,鹰隼尖利的嘶叫传入耳膜。赤红的布料从天而降覆盖在我受伤的胸口。金发巫师捏着我的后领将我提起。就像初见那次托着我的小腿将我抱起。我没什么力气抓住他了,放心地将浑身的重量交给他。
我从未见过Dio生气,甚至都很少见他皱眉。但今天他却生气了。是因为素材被抢走所以生气吗?还是因为那个巫师阻拦了他的成功之路?或者最最不可能的一项。他只是为我生气?
白袍的巫师凄惨地大叫,化为一场从天而降的血雨打湿地面。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呜咽的风声听起来像是在为我哀悼。Dio托着我,他的披风像是血一样红。巫师污浊的血渍半点都无法侵染到他。Dio长长的指甲掐着我的手心,地上溅起的灰土将他的衣角弄得斑驳。
我大约是快死了,甚至视线模糊到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但我仍然故作轻松一般扯了扯他的披风,露出一个颤巍巍的笑容,“今天怎么回事,穿那么骚包不用避人耳目了吗?”
“今天我不是巫师。”Dio说。“我是来当英雄的。”
“没用。”我摇摇头,我已经开始感觉不到我的手和脚,“一看就知道我快死了。”
我闭上眼睛,关于Dio的点点滴滴悄然浮现在我的眼前,走马灯一般飞快略过。我睁开眼睛凝视那片火红的海决定将我的心理想法在死前全部告诉他,“Dio,其实我……”
但是Dio拍了拍我的脸要我闭嘴少整点这种煽情的,捏着我的脸颊就将味道怪异的好像融化了三只螃蟹壳的恢复药水灌进我嘴里。恶心得我想吐,被他无情地捂着嘴咽下去。
“给我好好睡一觉。”他说着把我往肩上一扛,颠得我吐出一口老血。“回去有你好受的。”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