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Kelvin。
*意识流严重,私设严重,是我流70父子。
*这篇在我的备忘录里面躺太久了,干脆理一理写完。前后剧情连接差异巨大,隔太久了。
——
1.
当知道自己暂时性失明的时候,赛文并没有什么大的举动,他一如既往的平静,暗淡下来弱了不少亮光的眼灯也只是跟随着低头的动作看向自己手里那并不能被看见的报告来。
“也不能算作是暂时的。”医生犹豫了片刻。他的面容赛文看不见,但是因为失明而被加强的更加敏锐的听觉却让他从那简单的字句交流中尝到了沉重而又严肃的气息。
“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副作用的时效会有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数千年。”
也或许是一辈子。
后半截话医生没有说出口,但他知道赛文是懂他的意思的,未曾直言点名的结局不过只是彼此一个回转的余地。
毕竟能够在那种伤势下保住这条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
赛文将报告折叠着握紧在了自己的手中,他沉稳而又平淡的站起了身,在一片黑暗中向着声音的发源地深深的鞠了一躬,他说:“我知道了。”
身为恒星观测员的赛文走过很多的地方,他见过荒芜的星球上有着顽强拼搏着刺破厚重土壤冒出新芽的生命,他也见过被摧毁的文明那遍地残藉之上仍有不屈的魂灵在斗争着。也正是这双眼睛让他能够遇见那颗让他深爱着的蔚蓝的星球。
而如今那双黯淡的眼灯里装得下的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他第一次站在交错的路口之上,迷茫而又孤寂,抬起的步伐不知道落在那里,在混乱裹挟之中找不到归家的路。趋光的巨人抗拒着黑暗的靠近,而此时此刻那份黑暗正将他牢牢的包裹在厚重的帘幕之中,遮天蔽日一般将他困死在这片深渊之中。
赛罗回家的时候,推开的门后是漆黑的一片,屋内没有灯光亮起来,但是战士敏锐的感觉却能够察觉到有呼吸的声音。那声音很轻缓,弱得微不可闻。赛罗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走了进来,伸手摁下了开关。
陡然亮起的灯光对于黑暗的环境来说有些刺眼,赛罗伸着手挡住一些光线的侵扰让自己来慢慢的适应,转动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沙发上的父亲身上。
赛文很少会和赛罗交流什么,他们很少谈心,大多数时候也只是两个人窝在一起,无言的表达着那份深沉的爱。或许是等候归家的人留下的灯,又或许是强硬的话语下关切的心。
他们陪伴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于他们而言这就是安全的距离。父子的身份将他们的距离用亲情的锁链扣紧,但是靠得太近的话又会被不适的刺痛所折磨。
“是谁?”
赛文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他皱着眉头往这边看来,因为是家的缘故他并没有带上戒备的姿态来。
赛罗放下了手,眨了眨眼适应着强烈的光线来,才闷着头说了句“是我”。
赛文有些屈下的背瞬间挺得笔直了起来,他的唇瓣张合着,半晌才问出了口:“你怎么回来了?”
说话的时候赛文的眼睛一直是看着发声地的,也就直直的闯进了赛罗的眼中。他靠着墙壁看着那双有些暗淡的眼灯,忍不住烦躁的“啧”了一声。
“任务做完了。”赛罗说,“我回来送报告的。”
他说着,微微顿了顿,看着父亲认真听他说话的模样:“顺便……请个假,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2.
赛罗很少会在家停留这么久,他总是急匆匆的,来去就好似一阵风一般一直奔波在宇宙之中。如今刹住了车停了下来,反倒是落叶归根。
他一度怀疑赛文其实并没有失明。
因为情况特殊所以赛文被准许了休假,和请假在家的赛罗一起待在这个屋檐下。赛罗本以为是自己照顾父亲的,但是事实恰好相反。他的父亲依旧和往常一样,就好像那双暗淡的眼灯不过只是变化了的装扮一样。
他做饭,打扫,喊赛罗起床,买菜,出门,行走的过程中几乎没有撞到过什么,站直的身姿就像是一面墙一般的笔直。
为了证实赛文的眼睛到底如何,坏心眼的兔兔总能想出各种折腾老爹的办法来。他总会放轻脚步悄悄凑近不远处的赛文,确认了周围没有障碍物之后伴随着一个飞扑恶狠狠的撞进赛文的怀里去。
第一次是在沙发上,正在发呆的赛文被飞扑而来的小孩撞了个正着,他正准备慌张的起身以为是敌袭,鼻尖嗅到的却是熟悉的气息。听着坏孩子得逞的偷笑,他只能无奈的伸着手摸索着落在后颈掐着那块软肉当做报复。
赛文以为这不过只是赛罗某一次的突发奇想而已,却没想到成了赛罗常用的手段来。长大的孩子总能从各个地方扑过来,而他大多数时候总是被突袭成功的,慌慌张张的揽着怀里乱窜的小朋友偶尔还被扑着倒下。
赛罗用着这种奇怪的方式一边证实着父亲的双眼,一边缩短着父子那条锁链的长度。
赛文起先是想要说些什么的,他想要拿这种事情和以前做对比,但是开口说了个头就卡住了。
赛罗正窝在他怀里颇为张扬的摇着脑袋,瞧着父亲的嘴里能咕噜出什么话来。
最终赛文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将那些话语全部都压回了喉颈之中。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以前正是因为他看得见,抓得到,所以赛罗很少这么做的。而如今也正是因为他看不见,这个消息让赛罗能够从兔兔的小窝里冒出脑袋来,嚣张的在他怀里打滚而不去担心后面的事情。
小孩子的放纵总是偷偷躲藏着的。
3.
身为战士的赛罗很不喜欢身上带着会发出响动的饰品来,毕竟在战斗中那种东西很容易暴露他的位置。
但是当手上挂上一根红绳的时候,赛罗轻轻摇晃着自己的手腕带动铃铛的轻响,叮铃的声音让他觉得这样或许也不错。
有关父亲眼睛的谜题在某个深夜最终被解了开来。
从雷欧那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赛罗没想要去开门怕打扰到赛文,于是他推开了刻意留下没有关紧的窗户准备翻进来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道正晃荡过来的黑影。
赛罗起初是吓了一跳的,但是等到身后的月光洒落进来零零碎碎的落在地上,照耀清楚了这个地方,赛罗才认出那个黑影是他的父亲。
他下意识的以为是老爹又来抓他了,身体甚至做出了反射性的动作来缩起了脖子。
但是赛文却径直的路过了他,而是在窗户前面的一些地方缓缓的蹲下身子来,伸出手一点点的摸索着。
因为奥特一族良好的听力,他能够听见他父亲嘴里在说些什么。
“从客厅到这里,需要十五步。前面三步之后是台阶,十格的台阶后是第二层,右转八步是赛罗的房间。”
说这话的时候,赛文是长舒一口气的。他站起身来想要往别处走去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但很快他便颇有经验的稳住了身形来,熟练无比。
赛罗拖着下颚瞧着,在空荡的屋内似乎看见了无数个影子来。那些影子都在行走着,颤颤巍巍的,每一个记录的都是赛文的影子,他们在黑夜中摸索着蹒跚而行,构画着家的地图。
“他喜欢从这里扑过来。”赛文伸手敲敲地板,地板和前几日不同难以掩盖的发出轻微的声响,足以让赛文听见。
他就那么一点点的在等离子火花塔暗下去的夜晚里摸索着整个屋子,找寻着标记下他的孩子喜欢扑过来的地方。
只为了——。
“下一次他扑过来的话,我应该可以接住了。”
那句话柔软而又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要散开,分明是初春的新芽,却又温柔得染上了这月亮的光来。
赛罗坐在窗户上,看着父亲背对着他的那挺直的脊骨,恍然间意识到不是挺直的脊骨像是一堵永不弯折的墙,而是赛文刻意砌出来那堵墙来,将一切的不安和彷徨都藏在墙后,不愿分出丝毫的软弱和认输来给别人看见。
他也是现在才想起来,接住他的赛文其实远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他每次接住自己后的身躯都有一丝颤抖。是后怕?是不安?还是对自己脆弱的不甘?
或许都有。所以在偶尔的夜晚之中,一脉相承的父子带着同样的倔强和耐心,一个走了一整晚记住每一个地方,一个坐在窗户上看了一整晚。
看着那个背影,赛罗总是忍不住的想,老爹的肩上挂着群星,那星光有时候远比等离子火花塔的光还要亮。
直到破晓初露,等离子火花塔逐渐亮起初升的晨光来,仿佛在夜晚冻结的身躯才缓缓转动着。
赛罗站起了身,深吸了口气。
他闭上了眼睛适应着黑暗,一点点摸索着往前面走去。满目的漆黑带来极其不适应的感受,他心底总是会生理性的蹦出些许不安来。
他默念着父亲的话语,数着自己的步子,颤颤巍巍的往楼上走去。十八步之后便是楼梯,十格楼梯之上便是第二层,而第二层右转八步便是他的房间。
他走的很慢,压下心底不安的同时总是忍不住的想起往日赛文那看起来矫健的步伐,沉稳的姿态。他一开始想到的只是有关父亲强大的赞赏,而后才意识到在这之后是花费了多少个夜晚的熟悉。
当还剩下最后几步的时候,赛罗直挺挺的撞进了一个怀抱里去。炙热的体温从那端传来温暖着他因为长久的坐在窗边有些泛冷的身躯,对方的动作有一瞬间的无措和颤抖,但很快转换着想到了什么,将他圈紧在了自己的怀中。
微弱的气息叹在自己的耳畔边上,赛罗听见了父亲的声音。
“这里扑我不是很安全。”赛文说着,抬起的手拍着赛罗的脖颈,“下次还是在一楼吧。”
4.
铃铛的声音突然的就闯进了这片漆黑中,清脆的声响在他空荡的世界中一点点回响着。
赛文起初还有些好奇铃声的来处,他总会在夜晚里四处摸摸看,伸手想要找到发声的来源处。但是他始终都没有找到过,反倒还因此更加熟悉起了家来。
之前他早就摸透了的家中意外的多出了一些奇怪的惊喜来。
被放在茶几上剩下两块的黄豆粉年糕应该是赛罗没有吃完的,赛文捧在手里一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伸着手戳了戳那软软的触感才消灭着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又或者是被随意丢着的玩偶被赛文捡了起来,他看不见玩偶的模样来,所做的却是将玩偶抱进怀中放进了自己的被窝中。
赛文一点点收拾着孩子捣乱留下的脚印,全然不知道在二楼的栏杆上,坐着的少年眯着眼托着自己的下巴瞧着他的背影,细数描摹着他身上的花纹。
在偷看赛文的时候他总会一手托着手腕上的铃铛,避免发出声响来。毕竟那是他父亲藏起来的东西,他只需要跟随着父亲的脚步去看见他的骄傲就足够了。
当赛文无数次听见铃声响起的时候,发源地的那边总能顺着扑过来一个小暖团子。他从一开始的突兀茫然到之后的习以为常,在铃铛晃荡着的瞬间就能够辨别出,并且转过身来摊开双手接住那个扑来的孩子。
他起初是想要问问赛罗手腕上带上的东西的,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开口。
不得不说他很喜欢这个铃铛的存在。失明之后他能够摸熟家里的每一样布局,每一个角落,但是他无法摸透自己的孩子在干什么。绷紧的脊骨在外,拉直成线的精神在内,他始终觉得孩子的目光会落在自己的身上不敢有分毫的懈怠。
在某个抱住赛罗的时候,赛文没有松开手,而是紧紧的拢着赛罗。
他听着摇晃的铃声渐渐的弱了下去,时光一点点从指缝溜走,他抱了很久很久。
半晌他才开口,重复着之前说过几次的话题来。他说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不需要赛罗耗费心神来照顾他,那片偌大的宇宙中还有无数的人需要他。
许多次他看不见赛罗的脸,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往日玩笑般带过的语气换作了陡然安静沉默下来的气氛,混合着怀里僵硬的身体也让他能够猜的出来。他的孩子一定此时此刻皱着眉头,满脸写着不赞同。
他在那一瞬间想好了很多回复赛罗的话来,虽然他也很希望赛罗能够继续留下来,但是他不能自私的霸占着那个孩子的时光。
赛罗的声音很轻,就仿佛是夜晚的风一样,划过脸侧才能够察觉到它的存在。
抱在怀里的孩子将脑袋轻轻的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赛罗说:“宇宙有很多人去拯救,我之后也会加倍的去补回那些休息的时光。但是现在,老爹,你不能赶走一个……一个需要你的人。”
赛罗从不说这种话,因为很多时候父亲的眼睛太亮了,和强硬的姿态一起将他喉咙堵住。他下意识的认为脆弱和柔软都不是需要的。
赛文顿了顿脑袋,对这个答案出乎意料,他拍了拍怀里孩子的脑袋,他以为那不过只是孩子的理由而已:“你并不需要我。”
肩膀上的脑袋气恼而又烦躁的蹭了蹭,犹豫挣扎着没有说话。赛文也就那么伸手抱着赛罗,数日来近乎是第一次端出强硬的姿态来。
赛罗也不肯退让,被父亲过分肯定的话语一哽,他气恼的倔着不肯低头:“我需要老爹的!我需要你的!”
赛文皱着眉头:“不要赌气,赛罗。”
“我才没有赌气!老爹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你以为你自己可以抗下来所有,可是你不知道我听到你消息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赛文的话彻底将怀里赛罗沉寂了许久日子的情绪的导火索引爆了开来,赛罗恶狠狠的拍开他的手往下跳去,钻出父亲的怀抱,近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你告诉了所有人不要告诉我,就算是现在,你也是觉得我无所谓,我不在乎,我可以心安理得的去完成任务。但是……凭什么?我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我为什么不可以需要你?”
“你觉得父亲差点死去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毫无影响,我甚至都不会觉得害怕,不会需要去验证你还活着这件事情吗?!”
赛文陡然一愣。
他抓住赛罗的手被狠狠的甩开,铃铛响起的声音越发杂乱不堪,里面转动的东西近乎要撞破铁皮跌落在外来。
赛罗最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他近乎是逃跑一般的窜到了楼上钻进了自己的屋子。
只留下赛文一个人站在下面,什么也看不见,听着铃声远去的声音,呆呆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发愣。
5.
端着零食摸索着上楼来的赛文停在了赛罗的房门前,他抬起手犹豫又放下,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敲了敲那扇门。
但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
屋内有铃铛响起的声音,有走路的靠近的声音,但是里面的人好像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靠着门板,赌气一般不给他开门。
赛文叹了口气,也背靠着房门缓缓的坐了下来。
他终于弯下了那伪装出来笔直的身躯,微微弓下露出几分疲态来,或许还有些释然的放松。
他隔着一层门板,脑袋敲在门板上,杂乱的思绪让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分明来之前想过了很多,打好的草稿此时此刻却觉得哪里都不合适。
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对不起,赛罗。我不该那样说的。”
他下意识的认为战士不需要知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也下意识的认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全然忘记了对于赛罗来说他是什么。
他恍然间也想起了那天急急忙忙赶回来的脚步声和喘不过来的粗气,少年焦急询问的语气就像是从宇宙的那一端连夜赶回来的一样。还有偶然间他在午睡醒来之时总能在掌心中发现紧紧牵住他的手。
赛罗在不安,却没有开口过。玩笑般的贴近之下或许也不过是想要靠近确认自己存在的这个事实。
他再次重复着:“对不起,赛罗。”
“其实……我也是需要你的。”
说完这句话后他再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只是生硬的靠着那扇门不动,贪婪的用耳朵去听里面的声音,追寻着孩子的脚步。
门并没有打开,但是里面的赛罗却小声的嘟哝着闷沉的声音:“我知道啦……笨蛋老爹。”
6.
未曾拉上的窗帘照耀进来炙热的光线,刺眼的光线晕染出了眼前一片红,赛文抬手遮盖住上方躲开光线的侵扰的时候才猛然间意识到什么。
他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一点点试探性的睁开眼往外看去。迎着刺眼的光线却没有分毫的躲闪来。
——他看见了窗外亮起来的光。
赛文滚动的喉结伴随着他低下了头来的动作被掩盖,留下的只有他那温柔的目光,正一点点扫过怀中赛罗熟睡的模样,认真而又细致,似乎想要将这些日子亏欠的所有都收进眼中。他勾着手将赛罗抱紧,在前额落下淡淡的吻来。
“早安,我的孩子。”
有风吹过,被赛文扣紧的那只手上,挂在手腕上的铃铛摇晃着荡漾开声响。
……
或许爱真的足以治疗一切伤痛。
赛文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