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獠牙
【零凛】黑巧克力
#怪味
#骨科
朔间凛月决定做一些巧克力。
他厨艺不差,虽然成品的外表总是有些猎奇,但味道总是受到大家的称赞。
这份巧克力会被当做礼物送出,即将收到它们的人是他的哥哥朔间零。最近并没有什么浪漫的节日,他做巧克力完全是出于心血来潮。
他也还没决定好巧克力的口味,桌上摆放着丰富的调料,草莓,香草,坚果,朗姆,钉子,还有白砷。
朔间凛月自己也说不清他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哥哥不是自己真正的哥哥。他身边的朔间零,并不是他的同胞哥哥朔间零。这份差异不在血缘这种浅显的联系上,是更隐秘而更诡异的变化,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发现。
世界上只有很少的人拥有这份敏感度,可以发现世界的扭曲的敏感度。大多数人都会忽略生活中那些微小的差异,改变了颜色的橱窗,重生了纹理的叶脉,以及不存在的人。
拥有这份能力的人有的是与生俱来,有的是在成长中遇到了特别的事情。
而朔间凛月两者兼有,他从小就能观察到其他孩子不能发现的东西,而在童年的一次重病后变得更加灵敏。那是他第一次接近濒死,作为朔间家纯血的代价。混沌与黑暗中,他感受到了一份冰凉的指引,醒来后他看到坐在床边的朔间零,温柔地扣着他的手指。
“不要害怕。”
只比他年长一岁的哥哥与他额头相触,哼起一首古老得无人能听懂的摇篮曲。
“有我在,”
那双与他相似的红色眼眸里是幽深得能将他吞没的怜爱,
“它们不会伤害你。”
年幼的朔间零在朔间凛月的耳边低声说到。
朔间凛月在选择梦之咲学院时曾遭到过朔间零的阻拦。
用“阻拦”这个词并不恰当,人人都知道朔间零对唯一的弟弟百依百顺,他只是无奈又苦恼地偏了偏头,用他秾丽得过分的脸庞做了个小狗般委屈的表情。
“凛月,为什么一定要去梦之咲呢?太靠近也会有甜蜜的烦恼的。”
朔间凛月没有回答,只是用与之相似的蔷薇辉石样的眼睛望着他,不一会朔间零就败下阵来。
“好吧,去吧,我会照顾凛月的。”
“不需要。”
面对弟弟生硬的回答朔间零也并没有生气,空旷的朔间宅邸里只有他兴致勃勃地讲述学校趣事的声音。
“去吧,不论怎样哥哥都会保护弟弟的。”
最后这场单方面的交流有了肉麻又恶心的结尾。
但是,你不是我的哥哥呢。朔间凛月看着那张年长一岁的,与自己相似而又更艳丽鬼魅的脸。真恶心啊,他想。
第一个与他共享秘密的人是月永レオ。
那是knights训练完成的一个午后,他们穿着被汗水浸湿的练习服,脖子上搭着毛巾,像往常一样朝更衣室走去。
在走过长廊的第一个转角后,“吱呀——”背后响起了推门声,老化的合金关卡才能发出的声音。
“什么声音?”
走在最前面的濑名泉转过了头。
这条走廊没有教室。
濑名泉并不具备发现这些隐秘的能力,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他的敏感沾染了。朔间凛月想着,背上被冷汗浸湿。
有人比他更快地打断了濑名泉的话。
“下一次live要展出的新歌我写好了。”
月永レオ抬起手臂挽住濑名泉的肩膀,
刚才刹那间的异样被忽略掉了,并且以后也不会再被灰发的模特想起,他只是偶然踏入污秽的迷路者。但橘发绿眼的娇小少年不同,他扭头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带着得逞的狡黠,像是在和谁打招呼。
“凛月知道外星人存在的对吧?”放学的路上,月永レオ走到了他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跟他说悄悄话,好像在谈论学校的桃色新闻,“门后面的外星人。”
“它们是外星人?”
“不能是外星人吗?我觉得是外星人哦。”
他们像讨论明天的甜点口味一样讨论着世界的秘辛。
“王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对吗?”
“可以这么说,”月永レオ的声音很轻,传入朔间凛月耳中像低声的歌,“但我和外星人是朋友,是Partner,和凛月这样被喜爱的孩子不一样。”
“不一样?”朔间凛月用同样的气声回应着,他们好像在做童年的某种恶作剧。
“嗯,不一样。它们会主动来找你的,那是更疯狂也更有趣的游戏。”
月永レオ俏皮地眨了一下右眼,温柔地捧起朔间凛月的脸,这个熟悉的姿势让朔间凛月一下子想到了朔间零。
“你是被爱着的孩子。”
同样,在上高中之后它们出现得更频繁了。
凌晨的月光照在窗沿上,房间里的一切像落了一层新雪一般洁白。朔间凛月在这时醒来,尽管这并非它所愿。
在柜子里。朔间凛月敏锐地感觉到。
持续不断的敲击声从衣柜里传出,像一个小矮人在不停地敲门,不急躁,但也决不放弃。惨白的月光淹没了房间,床下流淌着浅浅的水声。柜子里的敲击声终于停下,紧接着,床下响起了试探性的咚咚声,力气并不大,像淑女做客时羞涩的叩门声。
“我可以进来吗?”
朔间凛月听懂了敲击声的意思。
“咚!咚!”年轻的吸血鬼狠狠地砸向床板,并不算新的雕花木床发出可怜的吱呀声。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所有声音尽数褪去。
真无聊,朔间凛月睁着眼睛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即使是这样的动静也不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因为这栋历史悠久的欧式宅邸中只有两个人。自从那次朔间凛月生病之后,这里就只有怀着同样姓氏的兄弟两人。
“真是的,你们为什么要繁育纯血呢。”
那时的朔间零坐在同胞弟弟床头,微皱着眉头声音温和地叹着气。
从那以后,朔间家里就只有两个人。
而加入天祥院英智的计划则完全是偶然。
朔间零有了朋友,或者说,兄弟?
朔间凛月安静地观察着,散发着海洋腥味的蓝发美人,带着空洞气息的长发魔术师,他们是朔间零的朋友,朔间零的同类。
羽翼未丰的皇帝用真诚的蓝眼睛看着他,坚定地握着他的手,说他们有着相同的能力。
“凛月能看到对吧?我也是的。纺告诉我,梦之咲是根源的节点。”
病弱的金发少年将红茶推到朔间凛月面前。
“至少,我们要知道那些东西的目的对吧?”
啊,是啊,我应该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想做什么。
朔间凛月喝下了那杯发凉的红茶。
后来,是很久以后。知道这件事的骑士王笑得直不起腰。他牵起自己黑发友人的手,因为大笑而泛红的脸上是带着冷意的绿眼睛。
“凛月被骗了啊。”
“天祥院啊,他什么都看不见的。他嫉妒得要疯了,他再怎么伸手也不会有回应的。”
月永レオ说话的音调总是很高,但这掩饰不了他语气中的残忍。
“他和凛月这种被爱的孩子是不一样的。他那样的普通人,永远到不了这边的世界。”
被骗了啊,做错了啊,会被惩罚吗?朔间凛月想着。
有着杂乱的深蓝色卷发的同龄人缄默地聆听着他们的对话,像一座粗糙的雕像。
“青叶同学不要只是听着嘛,明明你什么都知道的。”月永レオ发出一声嗤笑。
“我只是图书管理员。”青叶纺用一贯温吞的声音回应,“根源的事与我无关,我这里只能记录和收藏,你们做什么我都无法干涉的,这是规则。”
皇帝是卑劣的骗子,那又怎样呢?
朔间凛月继续想着,
我不会受到惩罚的,朔间零只会无奈地叹口气,然后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抱住我,不管我说怎样难听的话也不会松手。再用那蛊惑人心的声音向他撒娇,“凛月也到了会跟哥哥耍脾气的年纪了啊,但是这样的凛月也很可爱哦。”朔间零应该会这样说。
朔间凛月突然感到了恐惧,在十多年间与祂们相处之中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份恐惧来自天祥院英智,尽管他是手段滑稽的小丑,但他并没有对年幼的吸血鬼说谎。
“我们是一样的。”
天祥院英智这句话没有说谎,朔间凛月被这个只有他知晓的秘密冲击得头晕目眩。
他与朔间零不同,也与月永レオ也不同,除了这份来自罪孽的偏爱,他与天祥院英智是一样的。
朔间凛月很少主动去找朔间零,但朔间零却对他那次的到来毫不意外。
“月永レオ怎么样了,它们做了什么?”
朔间凛月此行的目的是自己失踪的友人。
“它们没有做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你应该问,月永同学做了什么。”
朔间零安抚性地拍上弟弟的背,
“不用担心,他很安全,他只是一次性吃太多了,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朔间凛月从兄长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那濑名泉呢,他精神很差。”
“他也很安全,月永同学会保护他,就像我保护你一样。”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成为朔间零的?”
对面的年长者顿住了一秒,随后又换上了熟悉的怜爱的神色。
“我一直都是朔间零,和世界上没有朔间零,你喜欢哪一个?”
朔间凛月又开始觉得想吐。
年幼的朔间凛月很少出门,过于孱弱的身体无法支持他像其他同龄孩子一样去追逐玩闹,很多时候他的时间都是在家里的藏书室渡过的。
他喜欢阅读神话,朔间家里有许多陈旧得已经失去名字的古老寓言,里面有褪色的插图,和无法被读出的文字。童年的阅读时间带给朔间凛月的除了小小的娱乐,还有一些值得记住的教训。
书中有许多例子,被神明宠爱的凡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难得地,朔间凛月决定征求朔间零的意见。在演出现场的后台,朔间凛月面无表情地向朔间零发问:
“你喜欢什么味道的巧克力?”
“诶……”
朔间家的长子要睁大了双眼。
“难不成,凛月要做巧克力给吾辈吗?是补上情人节时因为害羞没送出的礼物对吧?”
“准备毒死你哦。”
“哥哥我好高兴哦,那就月桂味好了!但是不论凛月做什么,吾辈都会感到地收下的。”
首先的排除项出现了,朔间凛月默默地在心中的名单上打上叉。这不仅是因为朔间零,他本身就很讨厌月桂味的制品。
不管是达芙妮还是普赛克,他都很讨厌。
濑名泉精神好一些后,朔间凛月去拜访了灰发的队友。
“阿濑还好吗?”
“非常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朔间凛月看到了床头被扣下来的相框。
“看到了对吧,看到它们了对吧?”朔间凛月轻声地询问。
“什么?看到什么?”
“……没什么。”
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好羡慕啊……”
返程的路上,朔间凛月向计程车窗的玻璃哈了口气。
那份黑巧克力是在那天下了电车之后送出去的。
月台上,那份连纸盒都没有只是用塑料纸包了起来的巧克力被朔间凛月随意地抛向了身后的朔间零。
“收下吧,然后忘记我刚才说了什么吧。”
明明知道会得到怎样的回答,为什么还要说出口呢?因为朔间家乱 伦的基因吗?
想到这朔间凛月忍不住笑了出声。
啊,是这样啊,因为朔间零不是朔间凛月的哥哥,所以并没有受到这份纯血的诅咒啊。即使留着同样的血,但那份灵魂里的诅咒并没有被刻下啊。
“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开心?”
“我在想,朔间家要灭绝了吧。”
落日的余晖照在朔间凛月少见的灿烂笑脸上,朔间零也跟着笑了起来。
“凛月不想吗?那就别灭绝了吧。”
“你连生孩子也可以做到吗?”
“不,只有这个吾辈真的不可以。”
他们像寻常家的兄弟一样开着玩笑。
“但是凛月如果想要孩子的话,吾辈可以想办法的。”
晚霞下,逆光的长发少年的脸上泛着柔软的光晕,他的影子模糊不清,铺满了整个月台的地面。
“没有这种打算。”
“骗你的哦,凛月刚才的表情很可爱。”
“这是什么味道的?”
朔间零剥开了手中的巧克力。
“放了玻璃渣子和氰化钾的味道。仔细品味的话还有钻石粉末。”
太阳落到了对面的办公楼后面,月台更昏暗暧昧。
“钻石粉末?凛月是古典派啊。”
方形的黑色巧克力被轻轻咬下,浓郁的可可味在唇齿间释放。
“黑巧克力啊,凛月果然是古典派。”
“因为有六个侦探,所以没人可以证明丹蒙小姐是凶手。”
朔间凛月眨了眨眼,恍惚间日落就已经变成完成时,冬季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
“吾辈爱你。”
朔间零又说了一次。
“走吧天黑了。”
趁它们出现前回家吧,朔间凛月想着。
好像做得太苦了。早上吃下的那块巧克力还在他嘴里微微泛苦。
“凛月下次做酒心的吧?”
“没有下次了。”
他们要在晚饭前,赶回朔间家。
【全文完】
达芙妮,普赛克出自希腊神话。
六个侦探与丹蒙小姐出自安东尼·柏克莱的《毒巧克力命案》,杀人手法是有毒的酒心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