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獠牙
前文请看 夏日极恶事件伊始(上)
校园霸凌,青少年间权力不平等的欺凌与压迫,被挑选出来的黑羊长时间、重复地暴露同侪间的负面行为之下;一般都并非为偶发事件,而是指长期性,且多次发生的恶性事件。
食草幼兽最稚嫩纯粹的原始攻击,人类劣根性的极致。
同时还是电影,漫画,杂志,新闻……大众视野中不断出现的词条,话题性经久不衰的热门素材。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离十七岁的濑名泉很远。
优等生,努力家,高岭之花,被同学们在背后小声议论的对象,其间洋溢的总是艳羡之词。濑名泉至今的人生都可以用出色来形容。
所以这更显得他如今的处境可笑,
被塞满红色字条的鞋柜,画满马克笔涂鸦的课桌,形单影只的体育练习,同学躲闪的眼神,被隔离开的座位,楼道的闲言碎语……日本高中生的脑子贫瘠无趣,这套传统的黑羊驱逐法从二十世纪沿用至今毫无新意,真诚地表达着未发育完全的恶毒。
而比这更可笑的是,从高岭之花跌落为被驱逐者,仅仅是因为一个吻,一个被怪物算计的吻。
前一秒还热闹非凡的教室在他走进的刹那变得沉寂,顶着众人不悦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
“狗屎。”
濑名泉说着一脚踹倒了被淋上墨水的木椅。
寻找月永レオ的住所花了不小功夫,绿眼的恶魔在那次轰动全校的天台事件后就再也没出勤过。最终得益于友人强悍的社交圈,在濑名泉成为校园公敌的第三周找到了罪魁祸首的栖息地。
开门的是月永レオ的妹妹。濑名泉并没见过她,但只要一眼就能明白她和月永レオ的血缘关系,束着半双马尾的女孩有着和血亲如出一撤的脸庞,以及具有欺诈性的甜蜜笑容。
她对于自家兄长的友人能来到家里很是惊喜,热情地招待了这位板着脸的大哥哥。
月永宅的样子出乎濑名泉的意料,不是因为任何特别之处,而是源自熟悉感。
现代装修的四口之家,仅在东京内就能找到四位数以上的翻版家庭。
平凡,朴素,温馨,无可挑剔。却唯独不像月永レオ的家。
“小ルカ很可爱吧。”
穿着居家套头衫的橘发少年似乎对于他的到来毫不意外。
涂成天蓝色的房间,格子样式的床单,随处可见的音符和乐谱。木质的地板有的地方微微翘边,无言地述说着房屋主人的跳脱。
“你那是什么眼神?和你想象中很不一样对吧,很遗憾呢,我的家就是这样普通又无趣的地方。”
炽热的沙弗莱变成了湖水,头发披散在肩头的月永レオ更显稚气。柜子上堆放着摆放杂乱类别复杂的书目,冷气凝结的水珠沿着窗户的缝隙滴落在桌上的相框上,里面摆放着在动物园拍摄的全家福。
本来准备好质问之词的濑名泉突然无由地感到泄气
——除了可爱的脸,眼前的人看上去和任何一个日本高中生没有两样。
“现在我在学校被当做月永同学的好朋友,过着十分悲惨的生活。”
在喝下第二杯大麦茶后,灰发的高中二年生终于开口了。
“别叫得这么生疏嘛,我们可是肌肤之亲的关系,直接叫名字比较好。跟我说,レオ君——”
对面的橘发少年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接着开口:
“不过真的是被当做朋友吗?据我所知,濑名现在是全校知名homo呢。”
“月永同学,是在报复我吗?”
“报复?没有哦,我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濑名你。”
“喜欢?一个接一个的谎言,和算计好的圈套,这样的喜欢吗?”
“我才没有算计什么。”月永レオ看上去没有半点生气,“只是濑名刚好出现了而已,非要说的话,是命运才对。”
又一块曲奇饼干被咬碎,房间的主人用含糊不清的声音继续说着。
“而且,我对濑名说的都是实话哦。”
“比如七月自杀的中村桑?”濑名泉甚至被气笑了。
“太在意细节的男人会不讨人喜欢的。”
依旧挂着轻飘飘的笑意,月永レオ伸出三根手指,像季夏黑醋栗树的新枝。
“有三个地方千真万确。”
“第一,我的确记不得那些废物的名字,死掉的也一样。”
“第二,那个故事我没有骗人,的确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第三……”
不笑的月永レオ像无机质的工艺品,名贵深沉的宝石作为他的眼睛,如同阳光无法照射的火山湖底。
“我真的在会寂寞的年纪。”
这次失败的登门对峙的确给濑名泉的生活带来了改变,但却不是好的方向。
——月永レオ重新开始上学了。
并非是心血来潮,从前行踪不定偶尔来学校报到的校园传说回到了班级,每天按部就班地执行着二年级的作息表,认真而踏实。
“你这又是在搞什么?”
在半个月来的生活下,濑名泉已经逐渐习惯了自己真空的生活环境。一个人吃午餐,一个人练习体育,一个人做值日,身体周围支起无形的一米结界,同学们自行隔绝了“月永病毒”。
而现在,病原体走入了结界之中。
餐厅里,月永レオ若无旁人地坐在了濑名泉身旁,几乎所有人都对他们侧目。
“不是濑名说的‘我把你一个人丢在学校当靶子’吗?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我来当濑名的同伴了,很感动对吧?”
“你是故意的吗月永同学?”
“太吵了,听不见你在说什么哦。”
“稍微给别人少添一点麻烦不行吗月永同学?”
“听不清。濑名吃洋葱吗?我可以把洋葱夹到你的便当里去吗?”
……
“去死吧,レオ君。”
“暂时不会去的。”
身材瘦小的少年将最后一块洋葱丢到了旁边的便当盒里,得逞地露出小巧的虎牙。
“作为对濑名称呼升级的奖励,下午带你逃课吧。”
这是濑名泉人生中的第一次翻墙。
关于这次集体逃课,矜持的优等生对外宣称是一场强迫,但只有他自己知晓,当月永レオ拉住他的手逃跑时,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跟上了前方少年雀跃的步调。
无风的夏日,他们的奔跑在走廊掀起浪流,吹起两侧窃窃私语的衣角。
濑名泉不会承认,在月永レオ陪伴的这几天,他的校园似乎重回了日常。
路人的小声议论被月永レオ无理的声音掩盖,午餐时的注意力从周围不友善的注视转到了总是被扔过来的蔬菜上,座椅上的涂鸦也变得无关紧要,月永レオ总会覆盖上新的,是比威胁言论更让人烦心百倍的七彩五线谱。
“你完全不在意吗?”
“没办法,我连他们的脸都记不住。”
“这也算是レオ君令人羡慕的能力。”
“因为我对海鸥没有兴趣。”
“海鸥?”
“不觉得他们很像海鸥吗?”
月永レオ将手中的面包抛向水面,海鸥们蜂拥而上,刺耳嘈杂的鸣叫在整个东京湾回响。
“捡食垃圾,攻击幼鸟,连恶都很平庸的生物。”
他们赶在放学前坐电车回到了学校。
这次翻墙濑名泉已经不需要指导了,所有青春期少年都有充沛的天赋去学坏。
落地的瞬间濑名泉听到了手机摄像的咔嚓声,不远处一个瘦高的学生正慌乱地收起手机,眼神躲闪。
“知道驱赶海鸥的正确方法吗?”橘发天才的口气很是随意。
“喂——”
月永レオ走到了那人面前,伸出了一只手指,纤细修长的中指。
“没见过homo吗混蛋?”
非法拍摄事件被顺利解决,瘦高的麻子脸胆怯地道歉并删除了照片,尽快逃离了怪物身边。
随后,濑名泉却在放学时发现自己的自行车被砸坏了。
“为什么是我呢?”与月永レオ同行在放学路上,濑名泉问出了长久以来的问题。
“如果不是报复的话,レオ君,为什么选择我呢?”
“大概因为濑名很漂亮吧。”
翡翠色的眼睛半眯起来,努力地在脑海中回想那天零散的记忆,最终却只得到一些被定格的碎片。
“一见钟情了,差点以为濑名是来带我离开的死神。”
即使视线被鲜血覆盖,头脑一片昏沉,他还是一眼望见了角落里的少年,好看得让他移不开眼。
“绝望的时候,不爱上点什么就无法活下去啊。不过那时候出现的是濑名真是太棒啦,简直是临终关怀的程度了。”
“喜欢濑名,想让濑名看到和我所见的景色,这就是陷入热恋吧。”
“听起来完全就是报复。”
扭曲的自行车被推动时发出吱呀怪响,仿佛有一只乌鸦被困于车轮之中,
月永レオ的笑声混杂在其间,成了不和谐的高声部和音。
“濑名觉得绝望的时候,也来爱我试试吧。”
当濑名泉被一球棒敲在后脑上时,他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
早该想到的不是吗?攻击月永レオ的校外不良正是一年级时从学校被开除的同校生,学校里的流言自然也会很快传递到他们手中。
比起野猫般的月永レオ,行踪固定的优等生显然更好堵截。
“可恶,被你小子摆了一道啊。演技真不错呢,装成跟月永不认识的样子。怎么,同性恋人妖,觉得自己耍了我们一通很了不起吗?”
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崭新的衬衣宣告报废。濑名泉努力地仰起头缓解大脑的缺氧感。
现在不管解释什么都没人会相信,首要之急是避免再被击打要害。
“很得意对吧?”
发型奇怪的黄发男人这次挑染了鬓角,让他凶恶的脸显现出几分小丑般的滑稽,濑名泉忍不住地低笑。
“找死吗!”
棒球棍再次被抡起,濑名泉赶在球棒打下来前抬起右手档隔,木质球棒与手臂相撞发出一声闷响,刺骨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濑名泉模糊地想着。
“你们……还真可怜啊。”
灰发的少年努力控制着因剧痛而颤抖的声音,抬起明澈的双目与为首的男人对视。
“月永レオ告诉我……他根本记不住你们的名字。”
“哈?你说什么?”
“他全——都记不住,你们任何一个都记不住,他说你们是连做坏事都很平庸的废物。”
巷角的野猫被这边的响声惊动,发情的母猫发出哭泣般的叫声,濑名泉突然觉得很一切都滑稽可笑。
“连恶都做不到极点,真可怜啊。”
带着刺鼻气味的油性液体倒在了他的身体上,两眼通红的黄发男人又重重踩了他两脚。
“废物,没出息的废物。现在不也还是这样吗?没办法对レオ施暴,所以只能来揍我。你们其实很害怕他吧?”
异样的兴奋在濑名泉的心脏中盘旋,多巴胺在脑中不正常地分泌。
“很爱他对吧?很恨他对吧?很害怕他对吧?但是实际上你们什么都不敢做,连霸凌都是半吊子。”
夏日的高温催化了醋栗的馥郁,烂熟的果肉在阳光下糜烂发酵。
“可是啊。”
精致的脸庞上全是血迹,濑名泉现在笑起来的样子如同恶鬼。
“他连你们的脸和名字都记不住。”
“你去告诉月永レオ……”
黄发的脸上凸出两条青色的静脉,鼓胀的红色眼睛漆黑一片。他贴在灰发少年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
“我会杀了他的。”
流着血的优等生回家后直奔浴室,但即使这样,还是被妈妈看到了伤口的痕迹。
“你跟人打架了吗?”
母亲担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却无暇去回应。
“嘟——嘟——”
今天是满月,站在窗前拨打电话的少年被月光渡上一层银辉,附加上异样的圣洁。
“レオ君?”
院子角落的纤细黑影,是在夜晚生长的黑醋栗新芽,趁着黑暗不断吸取养分。
“レオ君,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大概要被杀了。”
濑名泉不知道月永レオ对他的感情是否出于报复,但品尝报复的滋味的确甘甜如蜜,令人迷醉。
七月十七日,暴雨,月永レオ没有来学校上课。
窗外是哗哗的大雨,偶尔闪过的雷电将室内每一张脸映得惨白,所有嘈杂都被淹没在雨中,世界除了落雨再无其他。
鲜红的血滴落在书页上,濑名泉怔怔地盯着那个猩红的符号,
湿润的夏季本不应该被纸张割破手指,一切都像不详的预兆。
拨出去的通话没有人接听,濑名泉去往职员室申请早退,老师们正聚集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一起事故。
“不是吧,还这么年轻,太可怜了那孩子。”
“就是一个小时前才发现的,校服是我们学校的,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呢……”
自下而上的胃液翻涌,濑名泉捂住嘴巴靠着墙滑落地面,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加剧他呕吐的冲动。
迎着暴雨与雷鸣,优等生翻越了墙壁。
湿透的灰色卷发贴在他的额头上,被雨水浸泡的伤口发痒作痛,湿漉漉的校服狼狈滴答着水珠,狼狈地奔跑许久后,终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警笛声。
封锁起来的现场,四处跑动的警员,驻足围观的行人,
甚至路边已经有人放下了几朵哀悼用的花束。
拨开人群,濑名泉终于看到了出血量过大的案发现场。
——是一起连环车祸。
“原来是这样,你以为我死了吗?”
病房里,橘发的小辫子少年笑得将头埋进了被子里,良久才喘着气用手撑起脑袋。
躺在床上的海藻头高中生涨红了脸,终于在月永レオ第三次笑得直不起腰后用果盘打向了他的头。
“所以,你昨天去哪里了?”
因为淋雨而染上流行感冒进入医院的濑名泉看着眼前的同龄人,反客为主地吃着病人床头苹果的探望者。
“去解决那些不良了。”
“解决?”
“我和他们约定了决斗,将以前的事情都解决掉。”
“为什么要决斗?太突然了吧?”
“他们犯下了重罪啊,竟然打了濑名的脸,太不可饶恕了。手脚怎么骨折都无所谓,哪怕打脑子只要不造成凹陷也没关系,可是他们竟然打濑名的脸,必须好好教训一下他们吧。”
“我觉得前两个也完全不是没关系的类型。”
“レオ君……很擅长打架吗?”
“完全不擅长,天才是不需要蛮力的。”
“那你去决斗怎么会有胜算?”
“不是我去。”
濑名泉的左眼开始跳动,上次这么剧烈还是第一次见月永レオ的时候。
“是我们去决斗。”
下巴上传来湿热的痒痛,尖利的虎牙浅浅地咬住病态白皙的肌肤,舌头舔舐上红肿的疤痕。濑名泉低头就能看见那双夏夜萤火般的眼睛,它的主人怜爱地轻咬着他下巴上细小的伤口。
“我们一起去,作为濑名报复我的代价。”
七月的下旬,夏季随金盏花的盛放真正开始。
庭院中的杂物间里,两位少年正在落灰的工具箱前翻找。蜘蛛网上的飞蛾振动着无力的鳞翅,随着他们搬动工具的噪音一颤一颤。
“铁撬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那消防斧?”
“这个比铁撬好在哪里?”
“濑名应该先反思一下为什么你家储物室里有这些东西才对。”
生锈的铝制撬棍,木柄松动的消防斧,尖头磨损严重的金属钳,失去旋转螺丝的园艺剪刀……
在夏日白昼下仍散发着凉意的陈旧工具被一件件挑选而出,放置于草地上等着少年们来最终抉择。
“会进监狱吧,不进监狱的话就会死掉吧。”
灰发的二年生在教室低声自言自语,网球袋里金属器械隔着尼龙布在皮肤上留下冰凉的触感。
平整的桌面光洁如新,已经很久没有人再对他实行黑羊驱逐法了。虽然现在依旧没人会主动接近他,但他至少已经得到了人类的待遇,曾经也无人敢去结交年级上的“高岭之花”,与现在的生活相差无几。
前桌的女孩坐在教室的出风口下,小腿在桌下小幅度地颤栗着。濑名泉微不可查地将课桌向后移了五公分,换来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那个眼神里有复杂的感谢与鼓励,唯独没有羞涩的爱慕。
用人类的待遇来形容不大准确,濑名泉在下课铃响起时将重量异常的网球袋背到肩上,是现象级homo的待遇。
其实濑名泉很好奇为什么不良们如此偏爱这个巷尾,与月永レオ的第一次相遇,被棒球棍殴打的那个午后,还有今天的决战,所有关于夏日的极恶事件都发生在这条平平无奇的巷子。
靠在墙边的月永レオ抬头注视着天空的飞鸟,刺眼的阳光让他的衬衣反射出炫目的白光,已经愈合的伤口生长着新生的浅粉色皮肉。
夏日的幻影下,他清新得像一株蓬勃生长的灌木。
“不要死啊。”他的声音和濑名泉第一次见他时一样,清爽开朗,带着自然的撒娇意味。“我也好,濑名也好,都不要死啊。”
在看到黄发挑染的男人掏出棒球棍时,对比他们手中的金属器具,濑名泉差点为他的淳朴鼓掌赞叹。
但体能和运动神经的差距不是靠铁器的威胁就能抹消的。
黄发的不良一言不发,从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抽出武器开始对准瘦弱的橘发少年猛砸。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肩头被敲击发出的脆响直接宣布了少年的左手已经失去进攻能力。
“咚!”又是一下,这下打在了灰发的高中生推开友人的那只手臂上,无法抑制的痛呼立刻响彻了整个小巷。
“月永君,为什么你不去死呢?”
高大的不良蹲下身拽起少年橘色的长发,与那双生辉的绿眼对视。
“看在曾经是同伴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说出我的名字是什么,答对了的话就放过你。”
“中村同学……?”
脸色苍白的橘发少年抬起头,对施暴者露出了甜腻的笑容。
紧接着那张白如新纸的脸上就浮现了四道清晰的指印,
“我会杀了你的!”
手还没收回的男人声嘶力竭地高吼着。
“哐——”
颅骨的硬度仅次长骨,是人体第二坚硬的保护层。金属制的撬棍与莫氏硬度4的头骨相撞,发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闷响。
“哈……”
手持撬棍的少年大口喘着气,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痛苦地跪趴在地上的不良,像小丑一样的挑染黄发正逐渐被鲜血染成红色。
“你……你怎么敢……”
不良在额头上摸到一手的湿润,难以置信地望向优等生样的灰发少年。
濑名泉突然很想大笑两声,夏季的热浪送来远处黑醋栗的果香,在这酒酿一般的腐坏香气中,身体中所有日夜叫嚣的尖锐疼痛尽数消失。
“怎么?”他拽起那头枯草般的黄发,伸出了中指。
“没见过homo吗混蛋?”
濑名泉用撬棍击倒了不知名的黄发不良,
在不良挥出第三棒之前,
在月永レオ抽出那把二十公分的剔骨刀之前。
最终那场决战并没有以谁死掉作为结尾,结束它的既不是受到重创的不良,也不是双双负伤的高中生,而是一位路过的一年级。
名为鸣上岚的一年生一拳砸在了墙壁上,蛛网样的裂缝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直到警车的到来。
濑名泉没有进监狱,但却在家中被关了禁闭。
灰发的优等生被父母禁止了两个月以内的任何出行,在这个漫长的夏天结束前,他都不能离开家门半步。
现在也不能用优等生的头衔来称呼他了。逃课,斗殴,当众接吻,现在的他简直可以作为宽松世代教育失败的范本来让全东京的家长与学校引以为戒。
想到这,被没收了通讯设备只能每天看书学习发呆的濑名泉自嘲地笑出了声。
“噔噔!”房间的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两颗小石子被抛向窗户,他打开窗向下望去,月光落在庭院里橘色的头发上,上挑的绿色猫眼在夜里闪闪发光。
濑名泉在大人注意到屋外的动静前放下绳子,让月永レオ爬到了窗前。橘发的不速之客没有进入房间,只是坐在窗沿上递上了手中的报纸。
“我觉得应该让濑名看看这个。”
是关于决斗当天斗殴事件的报道,媒体采访的主人公当然不是他们,而是见义勇为维护了社会秩序,从无业的不良手中保护了同学的鸣上岚。
关于他们的信息只有一句,在新闻的开头被一笔带过。
——“在逃课途中被不良霸凌的同性情侣”
“濑名现在不只是校园知名homo了,应该算东京知名homo。嗯……超高校级的homo?”
“再开口我就杀了你。”
濑名泉闭上眼,被禁闭一周的苦闷也比不上和月永レオ相处半刻的烦躁。
灰发少年沉默了很久,终于用无奈的声音开口询问:
“我现在在想,如果那天我做了不一样的选择,现在的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呢?”
“那天是指?”
“和レオ君相遇的那天,如果我勇敢地去帮助了レオ君,是不是就不会遭到报应了呢。”
绿眸的同龄人也安静了片刻,偏过头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精致无双的脸庞,
“命运这种事很难预料呢。”
“如果我那天出手了,虽然很可能是和レオ君一起被揍,レオ君会怎么做呢?”
“大概会以身相许吧。”
“那不是无论我怎么做都会惹上麻烦吗?”
“完全正确。”
“是死局啊。”
濑名泉望向那双美丽又炽热的眼睛,燃烧的沙弗莱宝石,第一次见面就抓住他的狩猎之眸。
与他对视的少年探过头来与他鼻尖相触,也学着他的语气感叹道:
“是死局呢。”
“怎么样?”带着黑醋栗香气的少年得寸进尺地跨坐到他身上,勾住他的后颈,声音像森精蛊惑旅人的轻歌,
“对这个残酷的世界绝望了吗濑名君?”
“并没有去爱你的打算哦,レオ君。”
有什么关系呢,大家都知道濑名泉是月永レオ的男朋友。
所以月永レオ低头吻住了濑名泉,濑名泉也激烈地回吻住他,在濑名太太推门的那一刹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