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淖涟a
是一篇阅读理解()。
一些简单的剧情说明见最后/
坑中坑中坑
①
天城一彩一共来过三次。
第一次是在一个回暖的冬夜,雪已经停了好几天,那时天城燐音才经过一夜的疲惫正要下班,拐角的路口,他见到了天城一彩。
准确地说,只是远远地看见了。摇曳的路灯之下。但是天城一彩也看见了他。
不知怎的,天城燐音选择了拔腿就跑。
也许是心里的愧疚感在作祟罢?也不想,让弟弟看见自己现在这幅落魄的模样。
他跑,天城一彩就追,一边追,一边嘴里还不住大声叫喊着“哥哥”。可是,不论天城一彩怎么喊,天城燐音就是不回头。
直到他被人拦下。
拦下天城燐音的是一个富贵态的女人,披金戴银,黑色的礼裙包裹着丰润的身材,一头酒色的波浪卷发,眼上点缀着妖魅的蓝色妆容,若不是眼角那掩不去的眼尾纹,差不让人以为她就是天城燐音的哪位情人罢。
女人见天城燐音跑得急,忙问他怎么回事,然后,天城一彩也追了上来。
天城一彩的口中还咬着细碎的“哥哥”,久日未面的寒暄,如炙煎熬的思念,还有天城燐音逃跑的理由,支吾着,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与他面面相觑。
女人看出了氛围的诡异,但只能尴尬地问天城燐音这是谁,天城燐音顿了顿,随即揽上女人的肩膀,笑道:“迷路的小鬼而已,也就想找咱给他打个车回家罢了——”
“哥哥!”
简单的两个字,刺痛着天城燐音的双耳,在天城一彩的眼中,他看到了惊异,看到了怒火,但更多的,还是委屈,可怜的笨蛋弟弟,还在茫然着这个哥哥为何认不得自己。
他就是这样的没有防备力。只需要一个眼神,天城一彩就能让他心化,就像是骨子里的血脉隐晦又纤细,就是再深的罪孽,再久的别离,也凿不去髓中的灵魂。
但是,还不可以。
天城燐音脸上的笑容落下了荧幕,咬咬牙,他念下了天城一彩的名字。
他说:“天城一彩。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
不给一彩回答的机会,他继续说道:“家里的大鱼大肉让你不开心了?还是零花钱不够你霍霍的?跑来这种地方,你知道这是哪吗?这种地方可不适合你们这类 上 流 人 士 啊。再说,咱和你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吧?又何必跑来这种地方作践自己呢?哈哈,咱懂了,你就是特地跑过来嘲笑咱的吧?恰哈哈哈哈——笑吧笑吧,大声地笑吧,如果这能浇化你心中的怨恨,那就大声地笑吧!咱可不在意的哦!”
“哥——”
“什么也别说。”天城燐音伸手堵住了天城一彩的嘴,“现在、立马、回去。不准再来了。”
落下这么一句命令般的话语,天城燐音就揽着女人调笑着远去了。
天城一彩驻在原地,方才急促奔跑的气息还没有平复下来,别在胸前的锡制百合花,正随着他的喘息颤抖不已。
②
第二次是在一个转凉的寒夜,北风呼呼地扫着落地的明尘,天城一彩也难得地披上了自己的风衣,找到了天城燐音工作的店面前。
这家店在通俗来说该如何称呼天城一彩甚不是很懂,只见得不时进出的各种女人,门前的华灯交映,还有被裱在广告牌上,身作媚态的天城燐音。
天城一彩沉默一阵,最终提起步伐,向那刺眼的门店走去。
还没进门就被人拦了下来。
看门人拦下他的原因有三:
他是生面孔。
他看上去还小。
他是一个男人。
如若想要入内,则必须出示有效身份证明。
天城一彩也不掩饰,坦然地道出了他此行的目的——来找天城燐音——他的哥哥。
但看门人还是没有让他入内,说得口干舌燥,终究得不到准许,路过的女人们看着他们纠葛,七嘴八舌地,就把消息带到了店内。
是时天城燐音已经摇下了十支香槟,女人们的欢呼与嬉笑声就要将他带进狱海中淹没,听闻外面的世界,关于那红发男孩的言语,他竟一下定了神,猛灌一口,就踩着铮亮的黑皮鞋往外走去。
天城燐音一见天城一彩就皱起了眉。
“不是叫你回去了么?”
小狗看到大狐狸,眼中一下泛起了光。
“我不懂,所以我想跟哥哥问明白,我一定要见到哥哥!”
“噗嗤……恰哈哈哈哈——”天城燐音却大笑起来,“得了吧,小鬼头,想要见咱还得付钱呢!不对,你现在可还没成年吧?那可就算了,赶紧回家玩你的洋娃娃去吧!这里可是属于大人的地方啊!”
说罢,他便揽起身后几个女人再次往里走起,临走,还不忘嘱托看门人,天城一彩还是小孩子,绝对不能让他靠近这个地方。
天城燐音在逃避自己。天城一彩再迟钝,都能感觉到这点。
但看门人并没有应下天城燐音的话语,看着天城一彩落寞的神色,只是道:“就那么想见他?”
“想!”不假思索。
“我可以给你开一条路,但是,仅此一次。”
“什么路?”
“用钱,包下他的夜。”
“......多少钱?”
“......我说你啊,怎么就那么执着呢?”
“?”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以燐音现在的处境,可不适合和你兄弟相认呢。”
“哥哥他怎么了吗?”
看门人点了口烟。
“掉进【陷阱】里罢了。”
吐出来潺潺的烟圈。
“燐音现在,完全就是他们的工具了。要想不被波及,还是赶紧撇清关系的为好。”
“......”
少顷,天城一彩借过看门人的香烟,扔到了地上,踩熄。
“多少钱。”他道。
看门人对他的言行很是诡异。
“天城燐音的一夜。”
③
第三次,那是一个刺骨的雪夜,漫天的雪花飘荡了一个昼日,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已然积下遍地的皑皑白洁。
当天城燐音知道天城一彩包下来自己的一夜,脸上的表情甚可用苦味来形容,他几次斥驳看门人的决定,却终无果,只能无奈应允。
毕竟,这就是他的工作。
天城一彩不喜欢店里刺鼻的香味,天城燐音只好踩着摩托把一彩带到自己租下的小公寓里。
一路上,天城一彩都紧紧环着天城燐音的腰腹,雪花打在他曝露的脸上,冻得发疼,也不识得伸手哈气。
显然,天城一彩过去从未尝试过这种交通工具,毫无防备,在马路上疾驰,意识到这一点,天城燐音渐渐放缓了速度,只是,天城一彩仍旧未有松手的意思。
一路无言,直到摩托车终于停下,天城燐音拍了拍捆在他腰处的手,身后人这才识得松下开来。
他租住的公寓其实有些偏僻,最近的便利店也得走上个几百米,两旁路灯都落下了喑哑,灯泡上还斑驳着什么虫类留下的遗迹,阴暗的巷道间,连雪都成了黑色。
天城燐音拿着钥匙摇了好一阵才把门打开,方开门,迎面就是一股异味,天城燐音往墙上摸了一把,昏黄的灯光瞬间打亮了狭隘的室内。
房间很小,只是单间,可能是没有开窗通风原因,里面闷的要命,墙上还有因漏水留下的黑色污渍,杂物在地面凌乱堆砌,天城燐音踢了好几脚才给天城一彩开辟一条向往内里的通道。
天城一彩没有走动,只是轻轻唤着天城燐音的名字。
自天城燐音被逐出家门后,天城一彩不是没有想过他的生活,毕竟,他的哥哥,总是那么的努力,那么的强大,只是,现实挠人。
天城燐音并不想和天城一彩玩谜语游戏,不惜花下重金也要包下他一夜的一彩,目的肯定不是来他家参观那么简单,现状如此,他倒也懒得掩饰,勾勾手指把一彩唤进屋内,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你想问什么,说吧。”
天城燐音给天城一彩倒了杯果汁,转头又给自己开了瓶无名的劣酒。
“哥哥……最近过得怎么样?”
“你见到的那样……乐此不疲。”
“真的吗?”
两口下肚,没有回答。
天城一彩继续道:
“哥哥……真的不考虑回家吗?大家都知道的……那件事,并不是哥哥的错,哥哥只是为了保护我而已。
对于我来说,哥哥才不是什么天城家的耻辱,明明是天城家的英雄,为了保护家族名誉而把哥哥逐出家门这种事,实在是太过了……
所以啊,跟我走吧哥哥?我们一起回去,去跟父亲和母亲说清楚,他们一定会……”
“一彩。”
天城燐音打断了他。
“他们恨天城燐音是天城家的耻辱,又怎会让我回去呢?
而且,我现在是什么处境,你应该也听看门人说了吧?在债务还清之前,我都是不能离开的,也无法离开。继续跟我扯上关系,只会连你也受到牵连罢。”
“我不怕!”一语既出,天城一彩就顿了顿,随即道:“……不,应该是,哥哥如今的处境,我也有责任,我会想办法和哥哥一起还清那个债务,所以……”
“所以?”
“跟我走吧,哥哥!”
闻言,天城燐音却是嗤笑出声。
“离开那个地方吧,哥哥。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因为一些原因,也已经分出来独居了,哥哥完全可以住到我家来,所谓衣食,我也可以想办法,钱的事情,我也会慢慢解决,所以,不要再把压力推到自己一个人身上了……”天城一彩说着,挽上了天城燐音的手。
“嗤——那压力可就到你一个人身上了啊,再说了,那地方来钱来得可够快了,我又为什么要走人呢?”
“因为我会嫉妒。”
天城燐音的手僵住了。
“我会嫉妒,嫉妒从小属于我的哥哥,将别人拥揽入怀,心念了四年的哥哥,却一直在作为他人陪笑的工具而活。她们可以给你的钱,我也可以给你,你所背负的债,我也可以承担……跟我走吧,哥哥。逃离这个地方。”
“承担……”天城燐音抽出了手,“你怎么承担?天城一彩,你才十七岁,你现在甚至连继接天城家的资格都没有,靠什么承担?就靠他们每个月给你的那点零花……?说回来。今天晚上的,你哪来那么多钱……?”
天城燐音眉头紧蹙,狠狠地抓住了天城一彩的肩膀。
“你该不会,跟那群家伙签了什么对赌协议吧……?”
天城一彩没有回答,只是咬着唇,看着天城燐音。
就像是默认了什么。
天城燐音心底的怒火瞬间就爆发了。
但传来拍门声打断了他。
天城燐音压低了声音,尽力在平息自己,那拍门声却越渐急促,甚至还有粗犷的叫喊。
叫喊着自己的名字。
天城燐音暗骂了一句,还没来得及起身,单薄的铁门就被人猛地推开,砰一声撞在墙上。
陌生的来人是个高大的男人,懒散地套着一身西装,剃着寸头,那双幽黑的眼睛又深又炯,一道疤痕从下唇延至下颚处,身后还跟随着几个未名的家伙,傍在门外。
一见天城燐音,男人就泄出了嘲弄的语言,质问他何故还在这里,是不用上班的么,天城燐音也不隐瞒,直说自己的今夜已经被旁边的天城一彩给买下,这也是看门人安排的事情。
男人不信,笑说这种小孩子能有什么钱,天城一彩也回过头,看向男人,四目相觑,短暂的沉默转眼逝去,天城一彩的瞳孔颤了颤,即刻从天城燐音身边挣了出来,男人的手也举向了半空,一个“你”字还没出口,就被天城一彩一拳砸到了脸上。
斗争一触即发。
此时天城燐音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数秒间,男人们一拥而上,拳脚相交的混战中,一朵锡色百合花飘落地面,又被错乱的步伐踩得面目全非。
他终于惊觉。
冲上前,一边挣开双方,一边将给那些欲图伤害一彩的人以予还击。
领头的男人对天城燐音的行为很是不满,斥骂说没想到他竟还打算回到那个地方,天城燐音也不解释,只是劝说男人先回去。
“回去?不要忘了,你现在可是我们的东西!眼皮子底下私通天——”
戛然而止。
一支冰冷的器具抵在了男人的脑门上。
“回去。”
天城燐音冷冷道。
后来,天城燐音家的门再也关不紧了。
他捧起地上那“枯萎”的百合花,露出了苦笑。
天城一彩并没有问他那些人是谁,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持有枪支,只是看着他把破碎的花朵放到一旁,看着他把枪扔到本是空荡荡的床上,看着他角落里翻出来个医药箱,看着他把自己叫到他身旁,翻出呛鼻的药水,替自己擦拭因暴力而留下的痛伤。
天城一彩是知道的。自己的哥哥现正陷入什么处境之中。他是知道的。
刚刚那张脸,就是五年前迫得天城燐音被逐出家门的罪魁祸首,而现在——
“哥哥……”他再次轻轻地唤。
“咱这可把他们都给得罪了啊。”天城燐音轻笑道。
“明明哥哥跟我走就好了。”
“……恰哈哈哈哈,别吧,咱可还不想当小白脸呢?”
“什么是小白脸?”
天城燐音没有回答,只是替天城一彩擦过药,贴上创伤贴。
“回去吧,一彩。”他道。
“为什么?我们不是才刚来……?”
“那就陪我出去走走。然后,回去。”落下这么一句话,天城燐音就一手提起外衣走到了门外,丝毫不予天城一彩反驳的契机。
雪还在下。
已是深夜,偏僻的陋巷,路不见灯,天城燐音只能借着手机来打光,只是这深雪埋葬的终究是崎岖的路,没两步天城一彩就摔跤了,无奈,天城燐音只好牵着他慢慢走,慢慢走,直到走入这城市,即便深夜,仍然充满光亮的地方。
天城一彩依旧牵着他的手。
这座城市有着太多的方向,每个方向都有自己的转弯,每个转弯之后又有着不同的方向,不断地兜转之后,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那条道路。
本是这样的。
但天城燐音早已陷入四面徒壁的死胡同里了。
天城一彩也是。
他们都无法逃脱。
只能在着寂静的夜,幻想着耳边的喧闹,犹如一对葬命的亡魂,漫无目的,持续游荡。
天城一彩看见了深夜的酒吧,衣着暴露的男女在里面疯子一样扭动;看见了深夜的赌场,不断有人心满志足的进去,不断有人身体残缺地被抬出;从远方传来的,不知哪里的枪响,渐行渐近,又渐远的女人的尖叫声;散落在地上,甚未被白雪所覆盖的毕/蕴/套和人类的指甲……
这就是他哥哥生活的地方。天城燐音生活的地方……
牵着手的手不住更用力了几分。
“跟我走吧,哥哥。”
天城一彩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我说你啊,为什么就这么执着于把咱带回去呢?明明什么都不要管就好了……乖乖当你温室里的“王子”就好了。”
远处传来刺耳的鸣笛声。
“因为是哥哥啊……”
前方的风俗店落下了华灯。
“天城一彩……自咱被逐出家门那一刻,就已经不是你的哥哥了。”
语气中还有些许恼火。
“唔姆……那是为什么呢。”
两双清蓝的眼眸相觑相对。
“为什么呢?”
一声轻吟。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两人面前。
身着白色华服的少年稍稍踮起脚,眼前那片明湖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已然荡起波澜。
雪停了。
天城一彩自然地坐进车内,接过司机递予他手表,然后摇下车窗,往外看去,可惜这轿车压得太低,他甚看不清那人的神情。
但他还是撑起了笑容。
“不论如何,我都会回来救哥哥的哦——”
渐远去。
天城燐音独自站在雪地之中,脸上曝露的皮肤已冻若冰霜,唇尖的余温却久未散去。
“搞什么啊……”
④
第四次,天城一彩没有再来。
近几天的天气是难得的大好,久日积堆的雪也消融尽散,天城燐音又摇下五支香槟,与女人们一同共享着这狂欢之夜。
匆匆跑进来一位脸熟的贵客,黑色的礼裙包裹着丰润的身材,眼上还点缀着蓝色的眼妆。
天城燐音打笑她道怎么还一段时间都不见光顾了。
女人狠狠灌下几口,喘着气道:
“这几天啊……公司接了个大生意,可把我给忙坏了!”
“什么大生意?”
“就,我们在市里那边不是有块地吗?就五年前闹命案那一片!但最近那个天城家居然说要收购那块地,改建成百合园?!”
“改建成百合园?那种晦气的地方,就算改建了,会有人去吗?”
“我也很奇怪啊!但天城家就是要收那块地,我也不好问什么……唉!反正我能赚到钱就对了,管他要拿来干……诶诶!燐君,你这是要去哪?”
天城燐音猛灌了一口酒,起身就要离去,听闻女人们的惊异声,只是回头,一笑。
“要去当小白脸了。”
END.
天城哥的职业(表面)就是牛郎。
牛郎店的工作人员都知道天城哥的身份,但是客人只知道他叫“燐音”。
天城家并不干净。
最后接走一彩的车子并不是一彩自己叫来的,而是一彩被家族“定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