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我又过敏了
是你让我从妖怪变成人,在人间落地生根。
“妖怪,妖怪!”
“不要和觉一起玩,他是妖怪。”
一群孩子远远地朝着红发蘑菇头小孩扔石头,嘴上也不停地指责他,眼里流露着趾高气昂,和一戳就破的畏惧。
蘑菇头站了起来,比其他小孩都高出一截。他伸出手做出吃人的表情,阴测测地笑,那群小孩就被吓得四散跑开。
———叮———
“啧。”
天童从被窝里伸出细长的手臂,在第一秒就把扰人的闹钟关了。
又梦到这些了,真烦人。
他站起身拉开窗帘,太阳马不停蹄地闯进来,落在他的眼睫上,过分刺眼。
天童觉皮肤苍白,四肢修长,肩胛骨突出,让人误马上就会有翅膀刺破他的皮肤,下一秒就要腐化。
于是窗帘又被拉上了。
妖怪可不适合在太阳下行走。天童心想。
但妖怪竟然要上课,真让人不解。抱着这种不解的心情,天童踏入了新的校园。
尽管鹫匠教练对他抛出橄榄枝,天童并没有对高中生活有过多的期待。只是本该在初中毕业就终结的排球生活,可以再苟延残喘三年。
“只要你能得分。”
天童觉永远相信自己的直觉。
来到体育馆,第一眼,他就注意到那个绿色头发的男生。他很高大,身材健壮而有力。身为一年级却稳稳占据队伍首发的位置,白鸟泽的王牌——牛岛若利。
鹫匠教练的眼光老辣而精到,白鸟泽从不缺乏人才。当新来的一年级排排站,对着前辈们自我介绍的时候,天童就意识到,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妖怪的世界。
真是太好了。
第一天教练就让他们新来的几个队员组队,与前辈们打了一场比赛。天童很强,他凭借着直觉以一己之力拿下七分。比之更耀眼的是牛若,左手主攻手非常稳定,能拿下几乎每一个球。
下训了之后天童不想多留,抄起包就要走,倒是牛岛叫住他。
“天童。”
天童回头看他,阳光落在了他张扬的红发上,他眯起眼睛。
“食堂在那边。”牛若指了指右手边的方向。
啊…我只打算去买个巧克力冰淇淋吃啊。
“哦,原来如此。”说完他并没有犹豫,抬脚还是打算往校门的方向走。
“那我们走吧。”牛若很快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体育馆和天童并肩,示意他跟上自己的脚步。
天童突然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
白鸟泽的饭菜很丰富,牛排、深海鱼、蔬菜…各种菜式任您挑选。
牛若满满的装了一大盘,营养均衡。天童觉看了看自己餐盘里少得可怜的食物,倒也难得的来了胃口。
“听说你在初中时就已经被鹫匠教练指导了?你现在是正式队员了吗。”
“嗯。”
“你是很早就开始练习排球了吗?”
“嗯。”
就这么来回推拉了几个对话,牛若都以单个语气词结束,连嘴都没多动一下,饶是天童也有点无法将对话持续。
他问出了自己在意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叫住我,和我一起吃饭?”
牛若放下筷子,抬头看着天童,表情很是认真:“你看起来很强。”
“你害怕妖怪吗?”
牛若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到了这里,这是他不擅长的领域。
“什么妖怪?”
“没什么。”看到牛若茫然的表情,天童笑着回他:“吃完了吗,那我们走吧。”
练习的日子没什么特别的,他们每天都来体育馆,每天一起回去宿舍,时间过得很快。
牛若毫无疑问成为白鸟泽的主炮,天童也逐渐展现自己的实力,成为白鸟泽正式上场的队员。
每次看到对面的队员拼尽全力地跃起,重重的扣杀却被自己击落,这种戏弄人的感觉让他感到快乐。他好像一只腐食的鸟,站在尸体遍布的树林,越是这样他越兴奋。
队伍里还出现了一种声音,有人叫他guess monster,对他投来讳莫如深的眼神。尽管很隐秘,但还是被他察觉。
似乎在谴责他与高洁的白鸟泽格格不入。
他知道那是故意的中伤,为的就是排挤自己,和当初喊自己妖怪的声音别无二致,但他感受到异样的快感。
然而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永远120分,白鸟泽队内的竞争是如此激烈,有时候他状态不佳,平均得分率会不如那些read block的选手。
牛若还是每天会和天童一起训练,一起回寝室。但是最近的路总显得有些漫长,有些沉默。
鹫匠教练把他正式队员的身份给了二年级的前辈,并让他好好反省自己。
原来在这里也是不自由的,原来根本没有乐园。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
坐在场边的天童看着跃起准备扣球的牛若想,真美啊,和丑陋的我完全不一样。
当日天童没有和牛若一起走,向鹫匠教练告了假就离开了。
天童漫无目的地走,走出了喧闹的校园,走过了繁华的街区,和夜幕下的酒馆。
“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老板不让他进去。早知道不穿校服了。
坐在河边的天童心想,他竟然无处可去。
叮,叮。他的手机响了。
没有看一眼屏幕,就这样接起来。
“喂。”
“天童,你在哪里?”
“我在乌云底下。”还是那样欢快的语气,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教练说你身体不舒服先走了,可我去你宿舍敲门你也不在。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
牛岛若利本就不太擅长聊天,每次都是天童起的话头,但如果天童不愿意接话,那聊天往往就无以为继了。
一时安静下来。
“若利,你害怕妖怪吗?”
“什么妖怪?”还是一样的回答。
时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下午,天童曾经以为充满希望,充满自由的下午。
感受到天童的沉默,牛若试着表达自己:“我是说,我没怎么听过妖怪的故事。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在打排球,很少有人和我说那些。”
“你愿意说给我听吗?”
或许是觉得无聊,或许是需要倾诉,天童真的开始诉说。那是他与之搏斗多年的梦魇,如影随形多年。
牛若认真听着,保持着他一贯简单的作风,间或发出几个音节表示自己在听。
过去的故事终于告一段落。“你会不会也觉得,我还是放弃我的打法比较好?”
“天童。”
“嗯?”
“你很强,如果直觉是你最大的武器,你不该怀疑自己。”
牛若说话总是直指核心,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天童理解了他的意思。
“强大就是一切,对吗。”天童说。
“是的。”
强大,只有强大才能在白鸟泽活下来,那不正是自己所求的吗?天童突然就释然了。
“低谷是很正常的,只要熬过它就好了。”
那低沉的声音接着说:
“我不害怕妖怪,人间没有妖怪。”